沒糧是天意

我最討厭的東西……愛？笨蛋？還是笨蛋們想保護的無聊正義？

都不是。至少，不是最討厭的。

「萊斯，聽見我說話沒啊？」

阿萊斯特猛然回神，恍惚的看著眼前有著如海草般柔順的金髮，拿著弓箭，帶著疑惑的表情盯著自己的男人。

「怎麼一直叫你都不說話？」

沒等阿萊斯特回應，男子又沒好氣的捏捏阿萊斯特的臉頰，確認他還醒著。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總算是真正確定了眼前這傢伙的身分，阿萊斯特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著急的直接往後一跳，想拿出藏在法袍裡面的法球，卻怎麼也找不到。

男子看阿萊斯特慌得手忙腳亂，不禁覺得奇怪的步步逼近他。阿萊斯特看男子離自己越來越近，連忙想讓魔力直接匯集在手指上面，但卻完全沒有辦法……自己身上竟然完全沒有魔力！

「走開！我說走開！」一急之下，阿萊斯特急忙伸出雙手，想把男子推開。

男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推嚇了一跳，整個人連帶著弓箭摔在地上，眼角差點痛到流出眼淚。阿萊斯特對自己的粗魯感到有點不妥，但見機不可失，還是轉身就跑了起來。

「……你在做什麼啊……」

明明就已經快要跑到沒有辦法看見男子的距離了，但阿萊斯特還是因為這困惑而且虛弱的呻吟停下了身子。

可惡……

懊惱的往回折返，阿萊斯特眼神黯淡的伸出手，把表情看起來很痛的男子拉了起來。

殊不知，男子一站起來，就向阿萊斯特的左臉用力揮了一拳。

「在做什麼啦你！」

阿萊斯特差點成為第二個倒在地上的人，好險他及時閃開了這氣勢十足的拳頭，抱著頭蹲下身來，等待被光明之箭刺穿的那一刻到來。

卻見男子不但沒有直接讓他的心臟立刻失去功能，反而也蹲了下來，拿弓箭敲了敲阿萊斯特的頭。

「喂，萊斯，你是不是瘋了啊，記得我是誰嗎？恩？」男子開玩笑的說，無視阿萊斯特不解又提防的眼神，他再次捏了捏對方的臉頰。

「……你叫我萊斯？」

「你到底是怎麼了啊，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嗎？」

暫時沒有辦法理會男子，阿萊斯特撇過頭，確認自己到底是在哪裡。不看還好，一看，他真的是吃了一驚。雖然很明顯的，自己跟這傢伙絕對是在光明聖殿外面，但光明聖殿卻不是現在翻修後的樣子，而是三年前，阿萊斯特還沒叛逃時的老舊模樣。

那是光明聖殿？過去的光明聖殿？

「……我說啊，別把我的聰明才智拿來跟你比好嗎，大笨勇。」沒有頭緒，阿萊斯特只能先毫不留情的把男子的疑問推了回去。

拿著弓箭的男子——勇看阿萊斯特總算變回原本沉穩的樣子，鬆了一口氣：

「你剛剛那是愚人節的惡作劇吧？我就知道，你怎麼可能忘記自己的名字啊？」然後聳了聳肩，憐惜的看著自己手上的弓箭，語氣變得急促：「一點都不好玩，快要趕不上比賽了。」

阿萊斯特一愣一愣的任由勇把自己扶了起來，懷疑地盯著他手上的弓箭：

「你不殺我？」

勇原本已經蓄勢待發準備跟阿萊斯特衝去「比賽」會場，聽到這個問句，他又面帶慍色的轉過頭來：

「萊斯，別再玩了，別說你真的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

然後勇就不再搭理搞不清楚狀況的阿萊斯特，直接往光明聖殿的方向跑去，留下阿萊斯特自己一個人苦惱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跟過去。

從勇對自己沒有敵意，光明聖殿又沒有翻修過的痕跡來看，這裡應該是三年前，或更早之前的某個愚人節，雖然自己並不記得他們兩個曾在哪一年的愚人節有參加過哪個比賽，但如果不跟著現在既定的「故事情節」走，也許就沒有辦法找到為什麼自己會跑到過去的原因。

但是，雖然這個時代的勇習以為常，可阿萊斯特實在有點沒辦法習慣他們過去這樣要好的樣子。在他現在的印象中，勇該是拿著弓箭對準他，不再呼喊任何一次「萊斯」，而是用憎恨的眼神說著「阿萊斯特」才對。

不過……既然是過去的話，就不用太在乎未來才會發生的事……嗎？

「你到底要不要過來！」光明聖殿的門口，勇不滿的對著阿萊斯特大叫，害路人都往他的方向看來。

這只是為了找到回到未來的路。阿萊斯特在心中默默想著。

「別再叫啦！看不到我的腳在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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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斯，我們今年如果又贏的話就拿下三連勝啦！」

光明聖殿的走道上，氣喘吁吁的阿萊斯特聽著勇興奮地表達出他志氣有多高昂，胸口上的參賽證不停的在晃啊晃。

「是嗎？我們去年也贏？對手是多廢啊？」阿萊斯特用勇聽不見的音量嘟嚷著。

剛剛他已經用一些說話的小技巧套出他們即將參加的「比賽」是什麼了，在得知這是測驗光明信徒們和自己搭檔默契的問答比賽時，阿萊斯特當真沒有差一點昏過去。什麼爛比賽啊，完全沒有印象，更別提知道他們曾連贏兩年的事蹟了，看來這個不知道幾年前的愚人節根本不存在於現實，也許他只是在做夢也說不定。

「喔啊！」

勇跌倒所發出的聲響讓還在分析狀況的阿萊斯特回過神，不耐的看向勇所撞到的龐大物體。

「不好意思，老孫背後沒長眼睛啊，長太小隻我可看不見啊！」

在這龐大的身軀旁邊，一隻相比之下略為迷你的猴子嘻皮笑臉的把勇扶了起來，嘴巴咻咻咻的噴出了小鬼頭才會說的難聽話。阿萊斯特聽到這跟自己有得比的諷刺語氣，不自覺的生了一股氣。

「也是啦，光是猴子會穿衣服這件事就會讓我嚇得睡不著欸，呵呵呵呵呵。」

猴子一聽阿萊斯特沒有退讓的反擊自己，立刻瞇起眼睛，把阿萊斯特全身掃了一遍。當他看到阿萊斯特身上帶著問答比賽的參賽證實，露出了討人厭的笑容。

「你沒見過老孫啊？沒關係啊，等等比賽你就會輸得一敗塗地啦，到時候再看看你知不知道老孫的名號啦！」

猴子說完後，不管這裡是光明聖殿，毫不遮掩的對著阿萊斯特吐了一口口水，然後帶著長笑離去。

剛剛撞到勇的龐大身軀和勇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還是這頭上有長角的大牛率先對阿萊斯特開口：

「抱歉，那潑猴叫做悟空，他沒有惡意，只是講話就是難聽了點，老牛我牛魔王代替他跟你們道歉。」

勇連忙揮了揮手示意沒關係，阿萊斯特則重重的哼了一聲，態度極差的對牛魔王說：

「告訴你隊友啊，不要輸到忘記怎麼穿衣服啊。」

隨後粗魯的抓起勇的手，不顧一臉尷尬的牛魔王便向著告示牌所指的方向走去。

悟空，我記住你的名字了，等我回到未來就讓你變回一隻只會吃香蕉的笨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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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謝謝大家撥空來參加光明聖殿一年舉辦一次的問答比賽，相信大家都一定跟自己的搭檔有很好的默契吧？光明聖殿舉辦這個……」

主持人在嘰哩瓜拉講些什麼，阿萊斯特完全不在乎，他的雙眼從頭到尾都惡狠狠地盯著對面參賽者席那隻和勇坐在一起，翹著二郎腿的猴子。

「……那麼，比賽正式開始，請大家用自己桌上的紙筆回答問題。」

阿萊斯特根本不覺得自己跟勇有會輸的可能，就算旁邊這隻粗壯的牛跟對面那隻猴子認識了幾百年了又如何？既然自己跟勇有著能夠並稱光明之子的過去，那麼區區問答比賽有什麼難的？

「第一個問題——」

主持人沒有把話說完，而是讓由魔法所變成的文字在大家面前排列成一句有意義的問題。

「——請問，你和你的搭檔認識了多久？」這些文字所表達出來的意思大概是這樣。

哼，就算勇是白癡也答得出來吧。阿萊斯特在心中默默想著。

勇率先拿起筆，在紙上俐落的畫出了一個「26」，隨後立刻向主持人招手，示意他過來檢查。

主持人立刻對勇還有阿萊斯特分別施了可以確認身體資料的魔法，這個魔法必須經本人同意才能使用，而且只能確定被施魔法的人願意分享的資料。確認無誤後便在比賽場地正中間的計分板上面的「陽光少年」下面畫了一個圈。

彷彿聽見對面的猴子正在吃吃笑著，阿萊斯特不禁對勇奇特的命名品味感到折服，這絕對不可能是過去的自己取的，陽光就不吐槽了，已經到了二開頭的歲數，難道不該是「陽光青年」嗎！

在阿萊斯特氣憤地想著時，已經有許多的參賽隊伍在這一題就被刷了下來，場上所坐的人所剩不多。

「大家都不錯喔咿喔咿喔！那麼接下來第二題——」

文字再次排列。

「——請問，你的隊友是什麼職業的？」

你這泰山主持人出這什麼爛題目？這一局該輪到阿萊斯特作答，所以他只是不屑的在紙上用極醜的字跡塗塗寫寫，然後立刻向正在檢查牛魔王答案的主持人揮手。

「唔……呃……『宇宙第一霹靂會射的光明聖殿戰士』，這真的能算是職業嗎……欸？！竟然能過？」主持人邊拿著那張被阿萊斯特寫到有點破掉的紙邊對勇施魔法，當他看到勇正前方出現了一個極大的圈圈時，不禁啞口無言。

這題過了是過了，不過勇整張臉倒是都紅了。喂！別亂講話啊！阿萊斯特大概從他的眼神看出了這句話，雖然他並沒有反省的意思，畢竟這可是勇小時候自己曾說過的志向。自己的記憶庫可是把所有事情都好好保存下來了。

原本一直露出嘲諷眼神的悟空看阿萊斯特跟勇竟然完全沒有煩惱答案的樣子，不由得坐正了起來。很好，好朋友！好對手！

隨後主持人又沒有停歇的丟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場上的參賽者漸漸少去，最後竟只剩阿萊斯特和悟空兩方人馬，兩人眼中的鬥志幾乎快噴了出來。

「哇哇哇哇只剩兩組了啊！那好，來問個跟光明聖殿有關的問題吧！誰的答案我比較滿意就算誰贏！」

魔法文字頓時化為粉末消去，看來主持人這次打算自己開口問問題。

「請問呢，要是你的搭檔加入了墮落軍，你該怎麼辦？」

這一回合輪到悟空和勇那方作答，只見悟空俐落的把整張紙整張寫滿，然後向主持人狂點頭。

「說服他回來，繼續效忠光明聖殿啊……恩，很好的答案！陽光少年呢？」主持人看向勇。

很好，這下我們贏定了。阿萊斯特喜孜孜地想著，只要勇毫不遲疑的回答「殺了他」，那麼整場比賽的勝利絕對是他們的。阿萊斯特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光明聖殿的本性，他們根本不在乎手段光不光明，只要是對他們有好處的事，就算手段再下流他們也在所不惜。阿萊斯特比誰都清楚。再清楚不過了。

不過勇的臉色卻開始變得難看，像是踩到狗大便一樣，手微微的發抖，幾乎連筆都沒有辦法握好。

阿萊斯特忍不住站起身來，狐疑的看著默不作聲的勇。搞什麼啊，你的眼神有那麼脆弱嗎？

主持人看勇一直沒有動作，開始不耐了起來：

「陽光少年隊，麻煩你們快點作答喔，再給你們一分鐘。」

聽到主持人冷冰冰的語調， 阿萊斯特不禁著急的對勇大喊：

「喂喂喂勇哥！阿勇！勇先生啊你在幹嘛啊！」

勇抬起頭來，眼神茫然，手上的筆依舊沒有要動的趨勢。悟空看勇這個樣子，賊兮兮地笑了。

「我……」

「殺了我！就寫殺了我啊！」

勇望向阿萊斯特，突然露出一個極為悲滄的微笑：

「……棄權。」

話一說出，包括主持人在內的四個人全傻了眼。棄權？這麼簡單的一題你說棄權？

「啊……那麼，恭喜齊天大牛隊獲勝……」主持人戰戰兢兢地說著，眼睛完全不敢對上氣到快噴出火來的阿萊斯特。

勇落魄的站起身來，阿萊斯特立刻衝上前，幾乎是用扯的把他拉到旁邊的選手休息室。

「你為什麼剛剛不作答！一定能贏的啊！你為什麼不寫殺了我！」

阿萊斯特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掩飾自己的憤怒，他一次又一次的對著勇怒吼。自己竟然因為勇的不配合而輸給那隻猴子！不可能，這未免太難以想像！

「……我不會殺你。」

像是蚊子般的聲音。

「什麼？」

「我不可能殺你。」

勇這次把聲音放大，淡淡的說。

阿萊斯特整個傻了眼。就因為這種破理由？就棄權？就把三連勝的殊榮給丟了？

「說點謊會怎樣！兵不厭詐！」

「但我不會殺你！就是不會殺！做不到的事情我連寫出來都不要！」沒有折服於阿萊斯特的怒火，勇也不甘示弱的反擊回去。

正當阿萊斯特氣到想直接動手揍勇一頓時，視線開始模糊起來，模糊到連勇的金髮都變得有點混濁，呼吸變得十分凌亂。

「……為什麼！就只是寫幾個字你也不要！怎麼那麼多問題啊！」頭也變得昏沉沉的，阿萊斯特幾乎快要無法站好，但還是極為勉強的繼續和勇僵持。該死，這個「過去」的身體難道有貧血嗎！

勇眼神飄了飄，然後回到阿萊斯特的身上，帶著一種似乎一觸碰就會破裂的悲傷光彩：

「萊斯，你會殺我嗎？」

硬逼著自己不要倒下去，阿萊斯特幾乎是用吼的：

「廢話！我怎麼可能……」

眼前的景物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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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阿萊哥喔你睡真久喔我等到花兒都謝啦你才醒過來。」討人厭的聲音吃吃笑著。

阿萊斯特一聽見這聲音，立刻從床上彈跳起來，直覺性的又把手伸進法袍裡面尋找法球，這次總算是讓他摸到了。他直接把法球丟向眼前那張像極小丑的臉，卻被他的法杖輕鬆的打掉。

「幹嘛這麼有敵意，剛剛那場夢不錯吧？」

看來這裡是穆加爵的實驗室，從旁邊那些沾滿血的實驗器具就可以看出來。

「……你搞的鬼，穆加爵？」

穆加爵也在床邊坐下，像是在喝下午茶一樣輕鬆自在：

「今天可是專屬於阿萊斯特的節日愚人節啊，我怕被你整，只好先整你啦～啊，魔法是你教我的，你應該不用聽我怎麼辦到的吧？」

阿萊斯特想聽的可不是這東西，他用表面平淡，卻又可以聽出殺意的語氣開口：

「為什麼是這樣的夢？」

原本一臉笑意的穆加爵看阿萊斯特完全沒有要跟自己嬉鬧的樣子，只得乖乖地說出理由：

「我們好阿萊不是最討厭老朋友炎陽射手了嗎？我覺得讓你跟他一起合作，就可以把你整得很慘了。」

「白癡！傻逼！全世界就你最豬！」阿萊斯特全身上下的細胞瞬間被怒火蔓延，但還是勉為其難的暫時克制下來：「故事是你設定的？還是？」

「我在裡面輸入了炎陽射手的資料，夢裡只有他跟老阿萊你是會有和現實一樣反應的角色，其他情節都是我安排的。」然後又賊賊的笑了幾秒：「啊，帥萊萊你的反應都是你的潛意識喔，怎樣？有沒有痛毆他一頓？」

「好了！可以滾了！接下來讓你不得好死！」

阿萊斯特幾乎可以說是五雷轟頂，也不管這裡是誰的地盤，直接用魔法把穆加爵給轟了出實驗室，開始整理自己痛到爆表的腦袋。

很好，果然是一場夢，不用繼續看到那傢伙的臉真是太好了，實在太累了。

但是，眼眶是在濕個什麼勁？回到真實世界是這麼一件讓人感動的事嗎？

「不殺我……不殺我嗎……我會殺你啊……」

想要試著說出自己最後沒說完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卻發現怎樣也沒辦法。明明那句話絕對就是那個正確答案「殺了他」，但這種似有似無的不確定感，真的很奇怪啊。

阿萊斯特不知不覺的把最近從光明聖殿裡自己和勇曾經的宿舍裡面，偷來的某個東西緊緊握在手裡，緊緊握著，汗水幾乎要讓那個東西給融化掉了。

明明勇是這麼有信心拿下那無聊比賽的三連勝呢，卻因為不想寫出「殺了他」三個字而失敗，失策……真天殺的失策……

這是最後一次了，絕對要把剩下的良知都捨棄掉。就因為阿萊斯特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所以他才能夠帶著眼淚對自己說出再也不會第二次的話。

「廢話……我怎麼可能……」

最討厭的東西，就是必須要殺了你的那一天吧。